第十八届“春华杯”征文大赛文学创作类二等奖
蝴 蝶
郝子靖
(化工学院 生物工程专业 2016 级本科生)
一、华楠的手记
点燃一盏时间的灯，在隐隐约约中寻觅，寻觅，灯火阑珊处，你的影子。我用吉他弹奏着，我们最爱的歌谣，想象着你，还在我身边，为我轻轻吟唱：
How many years can some people exist before they’re allowed to be free?
那天晚上，我独坐湖边，自弹自唱。漫天星辰闪烁，将我的孤独照得那样渺小。寂寥的风啊，吹碎了夜空中飘荡的歌谣。Blowin’ in the Wind，我对着天空，追问人生的意义，无人应。而你走来了，溢满纯真的笑。那一刻我晓得，你，就是答案。
你是那样一个柔弱的男生，身材纤细，仿佛风一吹就倒了。你那白皙的皮肤，仿佛是给你的肉体笼一层轻纱。你总是一脸倦容地，像寻求爱怜一样望着我，以澄澈的眼睛，像含着泪，每当你这样看我时，我都想将你拥入怀中。
遇见你之后，我就把你当作了生命的意义。而现在，失去了答案的我，飘飘无所依。我好想好想跟谁说两句话，跟谁都可以，聊天，吹水，侃大山，摆龙门阵——相似的含义，不同的表达，不同的人。我爱过不同的地方，也爱过不同的人。四川，台湾，浙江，广东，福建。爱其地胜过爱其人。大好河山甲天下，天涯何处无芳草。宽窄巷子，红房子。阿里山，日月潭。秋雁南归宿西湖，小桥流水近人家。肠粉流沙包，渔女小蛮腰。沙县小吃，武夷岩茶。那婉转动听的吴侬细语、粤语和闽南语，还有你的家乡话。想你的时候，我就在网上找四川话的教程，真的好喜欢。有人说四川话不好听，但我不以为然。只要是你说的，我都觉得好听。爱屋及乌和爱乌及屋，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。我想到你的家乡去看看、走走，不仅为消磨时间，还为将我的足迹我的名字，镌刻在你生之土地上。可我兜兜转转，却还是一无所有，Like a Rolling Stone，独醉不知归路。
二、牛的讲述
听众朋友们大家好，我是大家的老朋友牛宇玄。今儿个牛来得不少啊，非常感谢大家的捧场!在座的各位，都是我的衣食父母!
之前啊，我讲的都是有关咱们牛的故事，当然了，也包括牛与羊的故事，但是今天呢，我要给大家讲一个人类的故事。
作为现代社会的牛啊，我们吃的比原来更有营养，牛的智商和情商呢，也在不断地提高。因此，我们不仅要思考牛性的问题，还要意识到各种动物，甚至是各种各样的生命之间，那种情感的共通性。人类和牛一样，都有自己的语言，而人类的手比较灵活，他们还可以把语言写到纸上，对喽，这就是所谓的文字。所以说呢，我们听不懂人说话，看不懂人的文字，不代表人类他们没有语言，而是什么呢，因为我们不是人，所以才不懂嘛!毕竟不同物种之间是很难通过语言来交流的。但是呢，我们的情感是互通的，牛有七情六欲，那么人也有。牛和牛之间会谈恋爱，然后结婚生子——当然了，要排除人为干预，那些人呢，有时会对我们进行人工育种，那就保不齐我们的对象儿是谁了!这可就由不得咱自个儿挑了。而据我观察，人与人之间啊，也有所谓的自由恋爱——俩人儿一对眼儿，就好上了，然后再结婚啊生子啊乱七八糟的。他们也有外力干预的结婚，什么娃娃亲啊，为了钱、为了户口假结婚啊，都有，比牛更复杂。当然了，和牛一样，人类也有同性恋和双性恋，而今天我要讲的呢，正是和这些人儿有关的故事。男一号儿叫华楠，男二号儿叫施晓惠，他们两个都是大学生。
男一号儿华楠呢，是个双性恋，说白了就是男孩儿女孩儿都喜欢呗!他的性向啊，似乎和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。他呢，是一个非常洒脱、非常感性的人，因此呢，他搞对象儿，纯粹是看缘分——如果遇见他喜欢的男生，他就和男生搞对象;如果喜欢的人是女生呢，他就和女生搞。换句话说，他并没有预先把性别作为筛选条件，而是直接看所遇见的个体——这话说得可能有点儿抽象，大家能明白吗?能明白就好，那我接着说。
他的上一任对象儿呢，是个男生，也就是男二号儿施晓惠。施晓惠呢，是个小矮个儿，身高只到华楠的肩。这孩子啊，特别特别的瘦，瘦到什么程度呢?皮包骨头——能想象的到吧?隔着衣服都能看见它那一排排肋骨。哎呦那个小胳膊呀，啧啧啧，特别的细!人家一拳就可以攥住。
正因为这个施晓惠特别的瘦弱，他经常被别的同学欺负——恃强凌弱呗!人类之间也会有——这可能就是动物的天性吧，不管什么动物都这德性!有一次上体育课，体育项目是篮球。他个子矮，又那么弱，什么身高啊速度啊力量啊都不行。这不，拖了团队的后腿了嘛!他的那些队友呢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，把他围成一圈，摁在地上，又是打又是踩又是踹，竟然还打折了他的脚!
那些同学欺负他，不仅是在身体上的，还有语言上的。别看有些人没有对他拳打脚踢，但是他们经常骂他，骂他是侏儒啦娘炮啦变态啦——因为他是同性恋嘛!
和咱们牛一样，人类中的同性恋也经常会受到主流群体的非议与排挤，人类现在拥有网络——这玩意儿我想一般牛都知道——都现代社会了嘛!有不知道的吗?不知道的请喊一声，我给大家解释解释!没有，非常好!
在网络上，他们人与人之间呢，还可以用文字相互攻击，也就是所谓的网络暴力。而这个施晓惠呢，经常受到网络暴力的摧残。人们在各种社交媒体上，都疯狂地说他是同性恋，说这不好那不好的，说得非常的难听!所以呢，受不了校园暴力和网络暴力的他，就跳湖自杀了。
他的男友，也就是华楠，得知此事后呢，非常地悲痛。那么看得开的他，也难受了好一阵子，于是他写了好多好多随笔来悼念他。
三、华楠的手记
你不在的日子里，我只能掏空我的记忆，试图从每个藏在脑海中最幽深、最晦暗、最细微的角落里，找出蛛丝马迹，关于你的点点滴滴。我好想好想抚摸你，抚摸你白皙的脸颊柔嫩而光滑，像水。
多少次在梦中，我化作一条大江奔腾不息，等待着你，化作一条小溪，与我融为一体。
我们两股水流，缠于形而化于声，一唱一和，宛若天籁：我汹涌澎湃，奏出铿锵的激流;你慵懒而沙哑，吐出喁喁细语。然后，我化作暴雨前的狂风，让万水千山，都鼓瑟吹笙;而你，化作午后的阳光，暖洋洋地，趴在熟睡的茸猫上。
已经回不去了吧!那青春的脸颊，仿佛我们，从来都不曾拥有，就像掬起一把水中的月，又从指间流走。我们从遥远的地方来，只匆匆留下一丝痕迹，又到了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中去。在新的世界中，我们的人生，又同样如这镜花水月一般，短暂而虚幻。
我们都一样。我们都是这宇宙间的流浪者，生生死死，自生自灭，无中生有，又归于无。漂泊的我们，本是形单影只，自己做着自己的梦，却又怕寂寞，把别人拉入自己的梦中;梦中的我们，害怕寂寞卷土重来，不顾一切地抱紧彼此，又害怕抱得不够紧，于是拼命找共同话题，排除异己;梦中的我们，又做着无数个梦，在彼此的梦中相互穿梭，嫌恶着嫉妒着彼此的生活——把你梦中的花摘下，把我梦中的草给你，却忘了我们本是各做各的梦。
而我又在谁的梦中呢?或者说，我在哪些人的梦中呢?我的眼前一片黑暗，我堕入了梦的深渊。
我被梦中的人推下悬崖。他们簇拥着站在制高点上，穿着同样的衣服，说着同样的话，做着同样的事。他们合抱一只纯金打造的鱼竿，企图钓起水中的月，而我则爬到屋檐上，观赏天上的月——不是因为它更真实，而是单纯地认为它更皎洁。我知道我在梦中，所以无论哪个，都是遥不可及的，既然如此，那就不妨追逐我所爱。
可这样的我会寂寞。
这样的我，早已被推入深渊。我独自一人，于深渊中蜿蜒，试图从了无生机的墙壁中，凿出一道光明来。可我还是在那深渊里，抬头望不见天，只听见杜鹃在啼血。
你也在那里吗?
四、羊的话剧
山羊 A：Darling，我哋上一次睇嘅戏叫乜啊?
山羊 B：如果冇记错嘅话，好似系叫《牛羊之恋》啦!
山羊 A：系啊，冇错，就系呢个!
山羊 B：上嗰场戏可真系好睇啊!
山羊 A：系啊系啊!只牛同羊之间嘅冲突演得几形象!
山羊 B：嗰个，你support牛羊通婚咩?
山羊A：唔支持啊。牛同羊系世代为仇，又唔系同种嘅动物，唔生点能够通婚呢?
山羊 B：我认为只要系真爱就可以拍拖。
山羊 A：拍拖乜啊!你可唔可以听明牛嘅语言呀?
山羊 B：咁讲又啱哦。
山羊 A：你个傻佬!
山羊 B：冇讲啦，快开始啦!
主持羊：观众朋友们，大家晚上好!我是主持人羊同舟。上一周的话剧《牛羊之恋》，讲了牛羊战争中，一头牛和一只羊之间的爱情。它们的感情，超越了物种，虽然无法用语言沟通，但是它们灵魂相契，有着共同的理想— —让世界和平。它们都是演讲家，于是通过讲故事的方法来说服各自的族群停战……
山羊 A：讲啲乜呀?
山羊 B：你听唔明啊?
山羊 A：听唔明呀!点解要用绵话演?上次唔系山话吗?
山羊 B：绵话喺呢度唔系更普及吗?上次系照顾你哋山羊，先至用山话演嘅。你都应该学识入乡随俗!
山羊 A：我听唔明绵话，我一听到绵话就想呕!点解要俾山羊同绵羊一齐圈养!
山羊 B：你个反骨仔!当初如果人类冇将你哋救出去，你早就畀狼食啦!
山羊 A：我宁愿畀狼食都唔愿意同绵羊生活!
山羊 B：大家都系羊，就唔能和睦相处咩?你愿意畀狼食就走啦!
山羊 A：咁，我走先嘞!
主持羊：湖边。多么可歌可泣的故事!而今天的话剧《蝴蝶》，讲的是人类之间的故事，借人讽羊，希望大家可以喜欢!首先，请允许我介绍主要的出场人物：双性恋男学生华楠，同性恋男学生施晓惠，还有一些围观者。好啦，人物的介绍就到这里，接下来，请大家尽情欣赏这场精彩绝伦的演出吧!
第一幕
湖边。
华楠在台上徘徊。施晓惠自对面上。
华 楠：为什么?为什么!为什么我爱过的人这么多，却没有一个属于我?为什么我的性格如此洒脱，却是会还感到寂寞?为什么我懂得了那么多，却还是不能自在地生活?老天爷啊，告诉我，到底要我怎么做!
施晓惠：(一瘸一拐地走)天啊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!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地都疏远我?是，我打篮球打得不好;是，我的表现确实有点娘;是，我的性取向和别人不一样。但我并没有错啊!不一样就是错吗?我没有偷也没有枪，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，为什么要用暴力来惩罚我!
华 楠：啊，那无穷无尽的寂寞啊!你就如那百川灌河一般席卷而来，你将我屹立不动的高山倾覆，又将其冲刷入海，让我的身体变得麻木，让我的心灵变得空虚，难道这，就是青春的疯癫吗?
施晓惠：啊，我好痛!我这是在哪里?四周黑漆漆的，没有一个人。
华 楠：那是谁?是鬼吗?管它呢!魑魅魍魉啊，都放马过来吧!就算你们像炮弹一样呼啸而来，我都为你们敞开胸怀!
施晓惠：我好孤独，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一切。我被骂的时候，没有人帮我还嘴;我被打的时候，没有人为我撑腰。现在，我就像一颗滚石，没有归属，没有依靠。
华 楠：哎!我曾以为，我是双性恋就可以把一切都看得很开，不怕寂寞、不缺人陪伴，可现在想想，原来寂寞的时候，我们都一样。
施晓惠：哎!还是想要人陪，一个爱我的人，一个我爱的人。只要你对我好，我就会百般地依顺你，像只听话的小猫。
华 楠：(拿起吉他)就让我弹奏一曲吧!让音乐打破夜空中的宁静，安抚我孤独的心灵。(弹奏 Blowin’ in the wind 的前奏。)
施晓惠：咦，那是什么声音?是吉他，是吉他!有人在弹奏乐曲!
华 楠：(弹着吉他)
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
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
How many seas must a white dove sail
Before she sleeps in the sand
施晓惠：(在听到第二句后说)是 Blowing in the wind!我最喜欢鲍勃·迪伦的歌曲了，尤其是这首!(慢慢走到华楠身边。)
华 楠：How many times must the cannon balls fly before they’re forever banned.
二人合唱：(二人相视而笑)The answer, my friend, is blowing in the wind.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.(尾声。)
华 楠：总算找到知音了!
施晓惠：彼此彼此!
华 楠：哎，你这伤是怎么回事?
施晓惠：不要紧的。
华 楠：让我好好看看。哎呦，你怎么全身上下都是伤啊!
施晓惠：我说了没事的。
华 楠：别别别，你看你这脚，都烂成这样了!不行，我得送你去医院!
施晓惠：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!
华 楠：咱都已经是朋友了，还客气什么!
施晓惠：谢谢你把我当朋友。
华 楠：好了好了，别废话了，我搀你到路边打个车。
施晓惠：(被华楠搀扶走过一段距离后)对了，还没有请教你的尊姓大名。
华 楠：什么尊姓不尊姓的!我叫华楠，你呢?
施晓惠：我叫施晓惠。
华 楠：你这伤是怎么搞的?
施晓惠：别提了，被人打的。
华 楠：啊?被谁打的?
施晓惠：同学。我篮球打得不好，拖了大家的后腿了。他们就……他们就……(哭了起来)
华 楠：(拍拍施晓惠的后背)好了好了，不哭不哭，以后我罩着你，看他们谁还敢欺负你!
施晓惠：别吹牛皮了，他们有一帮人，就你一个怎么能打得过他们?
华 楠：我也可以叫一帮人来啊!
施晓惠：别别别，还是别打群架了，搞不好会被开除的。
华 楠：说的也是，这也犯法。(沉思片刻)对啊，你为什么不报警呢?
施晓惠：报警?只能制得住这一次，无法避免下一次啊!下一次再有一帮人打我怎么办?
华 楠：你傻呀!都是成年人了，他们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!杀鸡儆猴懂不懂?只要有人进去过一次，其他人也就不敢再有下次了。相信我，你要学会反抗，你要用法律保护自己啊!你要是不反抗，他们就会得寸进尺，永无休止地欺负你!
施晓惠：你说的对!除非有正义降临，否则潘多拉魔盒一旦被打开，就会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恶的能量。
华 楠：那咱们现在就报警!
施晓惠：好!(同下。)
五、华楠的手记
我看到了你，你正坐在我的面前，慢悠悠地，蠕动小口吸拉面，到一半时，几条白线并排，齐齐挂于唇，像极了你那可爱的小白牙。哈哈!你正咧开嘴，颔首，低眉，傻呵呵地朝我笑，像个害羞的女孩子。这时，那几条细面，便扭着舞着蹈着盘着，滑进鲜嫩的汤中。
我还看到了你和我一起吃火锅的场景。你的嘴角在柔柔地翕动，湿气模糊了你的眼镜。你摘下去擦，像持着宝物一般，轻轻轻轻来来回回，挪动你那瘦骨嶙峋的小手。你的骨节山陵般崔嵬，像利刃，戳破纤薄如蝉翼的皮，留下共泠泠寒风磨出的痕，鲜红的，我的心也变得更加柔软了，一股浓浓的怜意从心底涌出，随血管流到指尖。我的血液忽而沸腾了马上又变得冰冷，一刹的强烈痉挛，很快又瘫软下来——我的心在滴血。那一刻，我真的好想攥紧你的手，用你槁木般的手骨，一刀一刀地，戳我的手掌我的心脏，吻你，给你一份爱的温度。
我还看到了水族馆里的蝴蝶，你那天真的话语，像蝴蝶一般飞过我的脑海。我们故作高深地，谈一些没有用的话题。你笑了，笑得像个孩子一样。每当我看见你笑，我就想起了我的童年。小时候的我和现在的你，真的很相像。我们都是天真无邪的孩子，不愿被社会的各种规则所约束。我也曾被人欺负，小时候的我，学习成绩好，经常被要求帮他们作弊，否则就会被打。而你呢，直到大学依然深受其害。虽然上次我们报警了，你再也没有受到肢体暴力的折磨，可语言暴力犹在，甚至比以前更加严重了。
